西卢天著 文史记忆 | 卢宅：风雅世家 冠绝江南

文史记忆 | 卢宅：风雅世家 冠绝江南

浙中东阳素有教育之乡、建筑之乡、工艺美术之乡的“三乡”美称。倘要在这座有着84万人口的城市找出集“三乡”特征于一身的代表性实体，则非卢宅莫属。其虽历经劫难，从一个村落而收缩为一座宅第，却依然菁华存续，规模宏大，独步江南。现存的以肃雍堂为核心的九进建筑，构成了一条足以媲美紫禁城的中轴线，因而被称为“江南故宫”。

“衣冠奕叶范阳第，诗礼千秋涿郡宗”，这幅书于肃雍堂头门的对联，道明了卢宅雅溪卢氏的家世门第和儒雅家风。这处有着五百六十余年历史、拥有千余间房屋的大宅院，不仅是东阳的第一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更是东阳“耕读传家”的文渊所在。

苦节抚孤，贾光中兴卢氏

卢宅的历史可以说因一位女性而改变，她就是雅溪卢氏十二世孙卢天保之妻贾光。

根据《雅溪卢宅家乘》记载，宋治平年间，台州人卢寔（又名卢寿）仕平江吴县簿，进奉议郎、院判，徙居西部乡之巧溪，是为雅溪卢氏迁东阳的始祖。卢寔的四世孙卢员甫于南宋中叶分迁到东阳县治以东，古称“升苏乡下韩”的地方，即今卢宅东北隅，后定居雅溪边，系雅溪卢氏始迁祖。

自宋至明永乐年间，雅溪卢氏仅出过1名进士，少数裔孙担任过低级官吏西卢天著，大多隐德不耀，未入仕途。公元1393年，十一世孙卢道清担任粮长。在一次运粮输租过程中，兄弟三人“为同役者后期连坐，卒于旅邸”，客死他乡。其子卢天保按律戍边，但他不忍心永戍累及子孙，自缢而死，家族陷于困境。

内忧外患中，卢天保之妻贾光负起抚幼养孤振兴家业的重任，她遣子借东岘峰顶的宝轮寺苦读。每天晚上，贾光在二楼朝南窗户上挂上4盏红灯，在山上读书的4个儿子看到灯光就发愤夜读。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明永乐年间，贾光的长子卢华侍读东宫，参与编修《永乐大典》；次子卢睿中进士，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另外两子卢圭和卢章在家创业，苦心经营，置田产数百亩，建房屋数百间。四子联手，改变了家族“只富不贵”的局面。其中，卢圭的儿子卢溶家业富裕，别筑室于岘溪之西，建就肃雍堂，卢圭成为肃雍堂祖。卢华则为惇睦堂祖，卢睿为复荆堂祖，卢章为树德堂祖。

现存的卢宅明清建筑群就由三大纵轴线构成，分别是肃雍堂、世德堂、树德堂。其中肃雍堂为核心建筑。

贾光在苦节抚孤中选择以教育作为改变家族命运的利器，教育文化也成为雅溪卢氏最悠久也最显著的文化，奠定了卢宅作为东阳文脉构成的基础之一。之后，雅溪卢氏营建了9座书院和2座藏书楼，兴学养贤，为族中子弟接受儒家文化的教育熏陶并跻身科甲。1498年，卢氏族人、江西道监察御史卢格辞官后建荷亭三间，与王汶、潘府辈覃研经史，后衍变荷亭书院，其文集《荷亭辩论》收入《四库全书》。数百年来，卢氏汲雅溪之水以润书香，弦歌不辍，科第绵延，明清两朝共出进士8位、举人29位（其中解元2人），置身仕宦120余人，成为“婺之望族”。不仅如此，卢氏族人还走出卢宅，创办了白云书院、降祥卢氏义塾、三省书塾，把这份诗礼传家的教育文化，辐射到更广大的范围，惠及乡里。

为了缅怀贾光，雅溪卢氏形成了用母鸡祭祖的风俗。

匠心巧运，营造独树一帜

“宅以形势为骨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卢宅因雅溪而建，面东、西岘峰而兴，是一处融山川形胜与人文风韵于一体的建筑群落。各宗支房派围绕中心厅堂，前后左右渐次拓展建筑，形成了肃雍堂、复荆堂、树德堂三大建筑组群，这一格局沿袭至今。最盛时，卢宅共占地500余亩，拥有房屋数千间，园林景点49处，书院别馆11处，牌坊旌表25座，规模宏大，功能完备，独步江南。

因为卢宅丰富而完整的格局、独特而精美的构架，2006年，婺州传统营造技艺打包申报国家级非遗项目时，东阳部分以“卢宅传统营造技艺”为名，彰显了其代表性。

行走卢宅建筑群内，一个个相对独立而又彼此联系的院落，常给人庭院深深、山重水复之感。

细看之下，每座厅堂的建筑布局、规格大小，与宗族房脉的强弱往往一致，其规模形制又取决于房系大小与典章制度的约束，等级分明。以核心肃雍堂建筑组群为例，它有九进院落，纵深320米，共125间厅堂楼舍，占地6500平方米。它以第五进乐寿前面的石库门为界，按照前堂后寝的传统格局分成两大区域，前四进以肃雍堂为主体，装饰典雅华丽，是祭祀、族聚、迎宾之场；后五进以世雍堂为主体，门楼、厅堂用作宗支红白喜事公用，大房及两侧厢房为住宅。整条轴线有主有从，内外有别，尊卑分明，充分体现了肃雍堂宗支的鼎盛局面。

在对儒家礼乐思想极度推崇的同时，卢宅更以高超的营造技艺体现规避礼制的智慧。明洪武定制，官员营造房屋，六品至九品，厅堂三间，七架，门一间，三架；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不许用斗栱、饰彩色。但卢宅的绝大多数厅堂“违制”建造，像肃雍堂面阔三间西卢天著西卢天著，但左右插两轩变成了五间；进深通过勾连搭构架，把两个悬山顶连接在一起，衍成工字形屋顶，并采用了独特的溜金斗栱，使得肃雍堂成为东阳地区使用斗栱种类与数量最多并唯一使用溜金斗栱的明代建筑；长达九进纵轴线则采用多个小院落组合而成，互相联通又互不干扰。

说卢宅是东阳工艺美术的集大成者、东阳木雕的博物馆，毫不为过。建筑内部集合了木雕、石雕、砖雕、漆艺、彩画、堆塑、竹编等多种传统工艺，以木雕为盛，遍饰门窗，妆点梁架，尤其以形式繁富的木雕斗栱最为著称，使得所有的纹样与图案都承载着儒家思想，对后人起着教化作用，是难得的儒学礼治物化图解。

文迹赫然，化育绵延不绝

今天的卢宅虽以建筑响誉八方，但历史上成就卢宅的并非建筑，而是它蔚为大观的人文盛景。

从科举而言，雅溪卢氏占尽了“祖孙联捷”“父子登科”“同胞三凤”“一跃双龙”“世进士第”等科考佳话，世代簪缨，家声卓著，让这个家族与文征明、董其昌、海瑞、纪昀、刘墉、戚继光、袁崇焕等时代精英有了深厚交集，或同朝为官，或师友从之。为宦者西卢天著，卢睿镇守三边，卢煦勇退全节，卢孝达平倭拒寇，卢仲佃刚直不阿，卢洪春忠直名臣，卢洪秋儒将风流，卢洪珪镇守方岳，卢懋功辽东抗清，卢炳涛恪尽职守，卢玉祥恩荣四世；为文者，卢楷诗名贵重进入“六元会”，卢格光大理学被称“理学名臣”，卢和精通岐黄成丹溪学派主将，卢衍仁兴教重学创办白云书院；为民者，卢岘民拾珠还珠，卢溶二修东江桥……

诗礼传家，文脉赓续，让雅溪卢氏留下了大量著述以及族规家训，也留下了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庄重肃穆的宗祠祭祀，曾感召了韩国原总统卢武铉家人前来寻根敬宗；其五色斑斓的灯彩文化，至今仍遗存花灯300余盏存放于肃雍堂内，其中的“宝盖索络联三聚七彩穗羊角灯”，与《红楼梦》中的“联三聚五玻璃彩穗灯”如出一辙，被列入1999年吉尼斯纪录。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东阳市就对卢宅分期实施保护利用，恢复了三大纵轴建筑组群与卢宅老街等附属建筑。随着卢宅保护利用工程的实施推进，在东阳市委市政府顶层设计下，在东阳市文旅委操作下，卢宅商业街区已经建成，并联手复星集团“爱必侬”公司实施文创开发，引入非遗展示和传承实践、餐饮、文创等业态，以丰富多彩的传统文化赋能这座古宅。以卢宅历史文化研究会为主体的民间团体，则对卢氏家乘为核心的史实深入发掘研究，努力还原雅溪卢氏的历史文化全息图像，以久盛不衰的文渊之水，濡染青史，润泽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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